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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世浮沉浑似海,了无风外浪头高。
他洞察到了生活的底蕴:在大风大浪中奋臂搏击固然是一种考验,于无风处劈波斩浪也是一种考验,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后一种考验更为严峻。
二十三
一九三六年春,东京街头坦克车在结队游行,武装到牙齿的日本侵华后备军正在紧急行动,战争的风云密集于中国的上空。
郭沫若虽然难以及时打听到国内有关抗日的种种新信息,诸如:东北义勇军在汤源召开代表大会,宣布成立抗日联军,以杨靖宇(1905‐1940)将军为总司令;陕北红军组织的中国人民抗日先锋军发表《东征宣言》,随即东渡黄河,准备开赴河北抗日前线,蒋介石却命令何应钦驻守太原,调集兵力予以堵截;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上海宣告成立,并发表宣言,呼吁各党派联合抗日。
但他从此间各种突兀的迹象大体亦有所察觉,他已经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
连日来沫若的心情烦躁不安。
前几天他在东京街头的一家鳗鱼食堂内,曾听到收音机里在播放恼人的日本军人的演讲,什么&ldo;……满洲……支那……膺惩……不逞……非常时……帝国……&rdo;,这些词儿象流弹一样向他的早已破了的鼓膜打来,尽管听得不甚清晰,不过大意尚能捉摸得到。
这种刺耳的音响仿佛一直在耳边萦绕。
对沫若说来,一天中唯一比较轻松愉快的时刻,是午前九点前后,因为这时候邮差要来,会送上一些已知或未知的友人的信件以及刊物。
这是五月的第一天,他随手翻阅邮差刚送来的日本《世界知识》二月号,见卷首刊载了一组照片,冠着醒目的标题《镜头上看见的支那共产军》。
他本能地意识到,日本帝国主义又在借题发挥了。
细看那些照片,其中有一幅:前面,两个青年赤裸着上身,双手被反剪在背后,颈子上高高地插着一根标签(看不清上面写的人名和罪名),两脚都锁着铁镣,而他们的面部表情却是从从容容,泰然自若。
后面,三个荷枪的士兵在监视着;旁边,一个头戴铁盔、身穿短打的便衣人员,当是刽子手,他带着一脸的嘲笑,用手杖指着青年脚上的铁镣。
显然,这是共产党员被捕后押赴刑场的镜头,可是刊物的说明文字却写着&ldo;被共产军捕住而强迫他们投降的住民&rdo;。
再看另外几幅照片的说明文字,也都与实际内容完全相反。
这不是故意歪曲吗?已逾不惑之年的沫若,激起的爱国义愤丝毫不减当年。
被帝国主义的狂涛恶浪席卷着的母国哟,幸亏有象照片上的这些共产党员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海堤在保卫着她!沫若轻轻抚摸照片上遇难同志的头颅,心中升腾起崇敬之情。
母国的形象岂容歪曲!他想到日本《文艺》杂志编辑部的约稿,要他以&ldo;作为日本文学课题的,支那&rdo;为题,做一篇关于怎样描写中国的文章。
此时此地,他觉得从日本人口中吐出的带有蔑视意味的&ldo;支那&rdo;这个词,显得特别刺眼,就象个死苍蝇似的,简直叫人恶心,必须将它从标题中挖掉,而代之以&ldo;我的母国&rdo;。
文章一开头,他郑重其事地声明:
我不想叫我母亲在那儿生下我而且把养大了的&ldo;中国&rdo;为&ldo;支那&rdo;,固然,我不是世间的所谓国家主义者。
但是我也不想在爱国者的一件事上而落人后。
为着&ldo;弱&rdo;就是罪的原故,我的母国正在经历着未曾有过的危难。
为着她,就是在这一瞬间要我舍去我的生命都是所不顾惜的,我时常这么想着,也许仅是这种意趣是可以代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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