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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这样苦不堪言地和冷汗、恶心、疼痛挣扎着向前走的时候,他不断地向四边张望,希望能够碰上一个同学没有,他谁也没有看见。
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已经开始敲八点了!
钟楼的钟声透过浓雾传了过来,而圣玛利教堂的钟声甚至在庆祝这一时刻,奏着让我们都来感谢上帝的调子它把调子都奏错了,汉诺在没命地奔跑中断定说,它根本不熟悉这首曲子的节拍,而且音调也都不准确可是现在这都是无用的事,没有工夫去为它费心思!
重要的是,他迟到了,这已经成了定局。
学校的钟稍微慢一点,但于事无补!
他迟到得太多了。
他注意地看着那些从他身边走过的人的脸。
他们或者是去上班,或者是去办事,可他们谁也不着急,没有什么在逼迫他们。
有的人看到他那羡慕、诉苦的目光也回望了他一眼,打量了一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朝着他笑了笑。
这不禁使他更加气恼。
他们在想什么,这些从容不迫的人在怎样估计他的处境?他真想向他们喊:先生们,你们的笑容是出于你们的粗野!
你们知道不知道我就是倒在紧闭的校门前累死也甘心啊一堵红色的长墙,中间嵌着两扇铸铁大门,把前面的校园和大街隔开。
当他离着这堵墙大约还有二十步远的时候,已经听到报告晨祷开始的刺耳的铃声。
他这时既没有力气大步向前跨,更没有力气跑,他只能向前探着身子,两条腿磕磕绊绊,摇摇晃晃地移动着,竭力不使自己的身体跌倒,这样当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铃声已经响过去了。
守门人施雷米尔先生,一个身体粗胖、胡须扎扎、生着工人面相的人,正要关大门。
“哦,”
他喊了一声,让布登勃洛克钻了过来说不定,说不定他已经得救了。
只要不被人发现地走进教室,等着在体育馆举行的晨祷作完,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成了。
他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一身冷汗,蹑手蹑脚地溜过院子,穿过一扇嵌着五彩玻璃的美丽的折门就走进屋子里去学校里一切都是簇新的,一切都洁净悦目。
流行的时代精神统治了这个学校,现在这一代年轻人的家长在里面读过书的那种旧式寺院学校的颓朽、灰色的老房子已经被拆毁了,代之而起的是宽敞、壮丽的新建筑。
虽然学校整体的风格保留了原来的样式,过道和十字回廊上面仍然是哥特式的雄伟的拱顶,但是讲到照明和取暖设备啊,宽敞光亮的教室啊,舒服的教员休息室啊,化学、物理和绘画教室的试验设备啊,这一切却都是完全按照新时代的舒适的原则修建起来的气喘吁吁的汉诺布登勃洛克挨着墙、向四周侦视了一番没有人,感谢上帝,没有人看见他。
从远处过道里传来人群的嗡嗡的声音,所有的学生和老师都拥向体育馆,打算从上帝的鼓励中获得一些应付生活的力量。
但是这里一切却都像死一样的安静,面前铺着油毡的楼梯这一段路也是自由的。
汉诺蹑着脚尖、屏住呼吸,一边紧张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
他的教室,实科生六、七年级的教室在二楼上,对着楼梯口。
教室正大开着门等着他。
走到楼梯最上一级他探着身向上边的长过道看了一眼,过道两旁是两排挂着磁牌子的教室门。
然后他悄悄地抢前三步,一下子冲进自己的屋子里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
三个大窗户仍然挡着窗帘,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瓦斯灯还亮着,在寂静中轻微地咝咝地响着。
透过绿色的灯罩灯光照着三行浅色木头作的双人课桌,一个老学究似的讲台设在课桌对面,讲坛后面墙上钉着一块黑板。
四面墙壁下半截嵌着木板,上半截是光秃秃的石灰墙,悬着几幅地图。
讲坛侧面还有一块黑板支在木架上。
汉诺的位子几乎位于教室的正中间;他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把书包推进抽屉里,一屁股在硬凳子上坐下,双手放在书桌的斜面上,把头伏在手里。
一种无可比拟的安祥舒适的感觉洋溢在他全身。
这间空旷、冷酷的屋子本来是丑陋的、讨厌的,而且他的心上还压抑着这一令人心悸的上午的各式各样的危险。
但是目前他总算平安了,肉体的紧张结束了,可以静候剩下的困难了。
再说第一节课,巴雷史太特先生的宗教课性质是很安全的从墙上边通气孔圆口上纸条的抖动,可以看到暖空气怎样流进来,此外煤气灯的火焰也帮助使这间屋子暖和起来。
唉,现在可以伸直了身体,舒舒服服地等待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
一阵舒适的、但是不太健康的灼热升上他的脑袋,他的耳朵嗡嗡地响着,眼光朦胧起来突然一阵口悉口悉嗦嗦的响声传了过来,他不由得浑身一颤,急忙扭过身去瞧啊,从最后一条板凳后面露出来凯伊摩仑小伯爵的上半身,这个年轻的小贵族爬了出来,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容光焕发地向着汉诺布登勃洛克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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