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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立睁开眼,却发现置身于凉县外婆的老房子。
房子里没有任何家具,四下空荡荡的,头顶横着一根乌木色的巨大横梁。
他听见外头有外婆说话的声音,连忙起身追出去。
屋外是黑沉沉的天和黑沉沉的河,那道旧石桥摇摇欲坠地悬在河上。
他抬起脚又缩回来。
河水像咆哮的兽类,发出濒死般呜咽的声音。
那应该是很汹涌的河流,细看却沉静如同一滩死水,甚至根本没有流动,凝固成巨大的黑色透明晶体。
外婆似乎就在对岸,向着左立招手。
被风吹得斑驳的石头跟脏污的泡沫一样脆弱,他犹豫着踩了上去,毫无悬念一脚踏空了。
他整个人跌落下去,直直地坠进了河里。
河水没有想象中冰冷,也没有令他窒息。
他只是在不停地往下坠落。
眼前飞快掠过一帧帧画面,是他并不长的人生中,每一次下坠的剪映。
耳边有哗哗的声音,水打湿他的手背。
河水忽然从抽象变得具体,开始挤压胸腔,吞噬肺部的空气。
左立不能不感到恐惧,却无法出声呼救。
他望向深邃得可怕的空洞,猛然察觉到自己其实是在梦中,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挣扎着想要醒来。
他又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小立,小立。
一声又一声,好像是外婆,又或许是母亲。
再仔细听,那嗓音深沉,应该来自男性。
“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他无声地张着嘴,奋力地从水里冒出头,向上伸出胳膊。
一只不知何处伸出的手用力地拽着他,把他往上拉,湿淋淋的水珠子飞快地向四周洒落,一丝空气灌进他的肺里。
左立咳嗽着睁开眼睛。
他茫然坐直身体,盖在他身上的外套顿时向下滑,被一只手及时抓住了。
四周围有细密的雨帘子罩住,鞋尖已沾湿了一点。
他仰头,看见黑色的伞骨。
“下雨了。”
左立喃喃地说。
覃望山一手撑着伞,望着远处点了点头:“嗯。”
左立问他:“我睡了多久?怎么不叫醒我?”
“我叫了你。”
覃望山的语气和目光俱都温柔:“你睡得那么熟,样子很可爱,我想多看一会儿。”
“下雨了。”
左立别开脸,觉得有点热。
覃望山说:“下雨了,我们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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