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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宵毫不客气地还一记冷笑,“既是郁晚担心我的安危,特意交代你来,那便跟着吧。”
他说完便径直转身,再不看符松蒙精彩纷呈的表情。
心绪掀起波澜,闵宵数回尝试重拾文书,却发现无法凝神。
他止不住地想,郁晚去了哪里?
郁晚离开京城后回了一趟廊州,郭小安当年告诉她,边北有户烟火商私自将火药卖给郁家镖局得罪了十四州,边北当局一怒之下将那户家族满门抄斩,旁系贬为贱籍。
既然郁家镖局走私火药之事是誉亲王栽赃陷害,他必然与这家烟火商有交集,她此番回来就是询问这家烟火商的一应信息。
虽然师父和俢筠世子都劝说她不要沉溺于仇恨,让她安稳度过一生,可如今她知晓真相,不仅是灭门之仇,郁家二十六口还是含冤赴死,而那真正的罪人非但逍遥法外,还过着位高权重、锦衣玉食的日子,她如何咽下这口气?如何跨过心里那道坎?
誉亲王这等人,且不论行刺能否得手,她不只想要他的命,她还要还郁家一个清白,揭穿他面具下的虎狼之心,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唯有将誉亲王觊觎帝位之心摆到陛下面前,戳穿血亲情深与过往共谋大业的假象,天子才再不会纵容这等反臣贼子,彼时郁家的冤屈便能重见天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誉亲王那寿礼有法子走私进入十四州,便定有去边北的门道。
郁晚拿定主意,径直南下奔赴浮海,上回那鸽血红玉石的观音像便是在此处取货。
她在那处兜转近一月,半是逼迫半是贿赂地找人将她带上一艘前往边北的大船。
她花了银子从郭小安口中得知,边北那户烟火商为大姓奉聂氏,当年一门两百一十八口人被斩,上至耄耋下至总角,五服之内未留活口,盛极一时的大家族朝夕间泯灭于世,断头台上的人血十数天都未干。
而那出了五服的旁系也未能幸免,剥夺房屋与土地,一律贬为奴籍。
奉聂氏旁系沦为奴籍后被放逐到一处叫乌阑的地方,夏酷暑冬恶寒的极苦之地,专门容纳罪奴或天生的贱籍奴隶。
郁晚来到乌阑已经四月有余,辗转到宿孜城。
这里在百年前曾是座车水马龙的城池,但因气候越发艰苦,城里的人逐渐往东迁移,整座城池便荒废下来。
后来,流放到乌阑的奴隶先后汇集于此处,这座空城又被慢慢填满,他们占据前人留下的房屋以做蔽身之处,好过幕天席地、飘无定所。
踏上这片土地的一瞬间,郁晚深感震撼,整座城池仿若巨大的蚁穴,密密麻麻全是蝼蚁般的奴隶,衣不蔽体、骨瘦嶙峋者比比皆是,每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麻木与冷漠。
前人留下的房屋从来不是某个人先到先得的专属,向来是哪里有地方就在哪里歇脚,今日住这处,明日住那处,狭小的屋子里人挤着人,无论男女、无论相识与否,横七竖八地依偎在一处相互取暖。
“晚娘,晚娘,醒醒。”
郁晚在睡梦中被人推搡,眼睫霎时掀开。
边北与十四州曾交好百年,有大量十四州的人在此定居,后两方切断往来,这些人便再无法回去,故而在边北见到十四州的人并不稀奇,且对于十四州的女子,他们通常在名字后缀一个“娘”
字以作称呼。
“阿幺姐,发生何事了?”
阿幺带着奴籍出生,是位眉目深邃的纯血边北人,年长郁晚十来岁,在宿孜城住了近二十年。
她是眼下这栋土砖房里的常客,很喜欢这间屋子,至今已连续住了半年有余,郁晚白日要出门,多亏有她帮忙占据位置。
“你不是在找奉聂氏的人?”
阿幺朝某个方位一指,“听说今天上断头台的人里就有。”
郁晚猛地翻身起来,眼睛瞪圆,“今天除夕,他们还杀人?!”
“他们杀人还挑日子?没准儿还觉得人血那色儿喜庆呢。”
郁晚心里闷一口气,蹙眉站起身,“我去看看。”
原本边北官府并未对宿孜城的奴隶多加看管,任其自生自灭,直到一个月前忽然来了大批官兵把守城门,整日有行伍在城内各处巡逻,说是有反贼藏匿在宿孜城,掘地三尺要将人搜寻出来。
这一个月以来,宿孜城沦为人间炼狱,城里每日都有人被抓捕、被酷刑拷打、被砍头,罪名是参与谋逆,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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