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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西美躺在座椅上,头发汗湿,脸上糊着眼泪鼻涕,眼前一时光亮一时昏暗,近乎被撕裂的疼痛不断加剧她只能死死掐着他的手掌才证明自己还活着。
对面的大姐扯出条新床单替顾西美挡住了半边,大声问她:“怎么样?你还好伐?疼不疼?”
顾西美昏沉沉地扭过头,红底白花的床单上笔直的折痕撞入眼中,带着印染棉布特有的香气,她有点想笑:“疼,疼死了。”
这还用得着问?
大姐看着她原本秀美的脸扭曲得有些狰狞,想了想还是用领袖的话鼓励了她几句:“没事,一回生二回熟。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
顾西美努力露出微笑后麻木地扭过头,看向军绿色的椅背,恶狠狠地在肚子里骂了一句:陈斯南侬只小赤佬,侬要是敢在火车上跑出来,就留在新疆算了!
小赤佬的亲爹陈东来真以为她从领袖的话里得到了无上勇气,握紧了她的手:“加油!
你可以的,你一定能行。”
“我不行!
我不行!
我要死了!
疼死的!”
顾西美拽着他的手堵住自己的嘴,牙齿磨着他的虎口往死里咬:“但是我死也要死在上海——”
“别胡说,我们还要一起回去看斯江呢,斯江一直在等弟弟——或者妹妹的。
哎哎哎,你轻点你轻点,疼疼疼!”
顾西美松了口,疼得直打挺。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
快让让!”
列车长和列车员领着两位身穿军装的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
到了跟前一看陈东来,列车长脱口而出:“啊呦,同志侬运道勿大好呀。”
一张卧铺票白补了。
53次列车被迫在轨道上停了五个小时,毫无规律地剧烈摇摆着,漫天的风沙突然说走就走,当列车渐渐提速重新飞驰的时候,新生命历经了五小时的剧烈挤压后也突然说来就来,陈斯南刚接触到冷空气就被一双温热的手接住了,哇哇大哭起来。
车厢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和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同志感动的哭声。
“毛*主*席万岁!
毛*主*席万岁!”
“恭喜你们,生了一位半边天。”
帮陈斯南接生的女军人笑着把婴儿抱到顾西美身侧。
顾西美心里一沉,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一团血污中不停挥手大哭的婴儿,愣了三秒钟,嚎啕大哭起来。
倒不是又生了个半边天的缘故,而是她怀疑自己生了一个冬瓜。
多年后,陈斯南看到父亲笔记簿里泛黄的剪报:在哈密火车站的站台上,两个军人和她父亲陈东来的亲密合影,陈东来抱着一个床单裹成的襁褓,里面露出一个椭圆的脑袋,非常长的椭圆形物体,大概二十公分那么长,乍一眼,的确以为他抱着一个冬瓜。
旁边的文字十分精彩:解放军兽医勇接生,阿克苏知青喜得女。
小农民混花都!会符篆!会咒语!会医术!会一切!透视咒!隐身咒!定身咒!穿墙咒!撒豆成兵!纸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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