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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交给我,我来办。”
那一夜,是娘娘庙自高祖时建成以来,最乱最闹的一夜。
船医不够用,医士不够用,杜仲把岛民里边心细的女人全召了出来,一人一条白布缠上手臂,临时培训了作医女用。
这些岛女住在山的那一头,非每月十五的庙集不出山,见的生人极少,说话声小得似蚊鸣,可听着疍民的土话,竟能轻声地对答如流,句句都是乡音。
杜仲在扎针施药的空隙里,慢慢反应过来:岛上的住民最早都是疍民。
他听见西头哀求的声音,是那个孙通判:“大人!
大人!
下官知罪了,下官知罪了!
下官愿在大牢里关一辈子,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隔会儿他再回头,看见那通判被一根麻绳绞死,高高吊在船头了。
缓过精神的疍民围过去咬牙切齿地骂,多是男人,他们恢复得最快。
老人蜷着身子,分不清什么民兵、平叛兵、天津海卫所兵,看见穿着兵袍的就吓得蜷着身子,泪流不完。
女人们坐成一个个的圈,搂着娃娃,无动于衷地看着船头的尸首。
浓烟渐渐散了,露出头顶皎白的月光,风也静,人也静。
千万人供出来的海神娘娘自有神体,通身是润泽的汉白玉,海母低垂着眼,怀里捧灯,一双眼里载得下众生相。
山肩上僻静的道场成了临时救助点,公孙带着他那几十兵在人堆里团团乱转。
一堆糙老爷们,施粥发药样样做不好,唯独做力气活是把好手,山上道院多,精舍也多,他们把中毒重的、还有受不住夜风的老幼全搬进了屋。
忙得昏了头,跟茶花儿的婢女、那个叫芙兰的丫头撞上时,公孙景逸视线飘了一圈,问她:“你家姑娘呢?”
芙兰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沿着石阶再往上就到山顶了,顶上风大,景致也荒凉,上头除了一座废弃不用的灯塔,就只剩一座望乡台。
这台子修得与“美”
毫不相干,灰扑扑的土砖掉着屑,木头也不是什么好木头。
三米高的土台,顶上竖起一个寒酸的四角小亭,就是全部了。
唐荼荼躺在亭子里,仰着头看月亮。
这小小一个亭子,木头蠹蛀腐朽,顶梁开了裂,又一道木一道木地续上去,托起那根承重梁。
望乡望乡,疍民跨海来这岛上扎了根,望的也不知是哪一方。
她从这儿望下去四面八方都是海,就好像海中央孤零零地长出来一座岛,哪还能望到什么乡。
这座岛上的民不需要籍册就能活,没有地主,自然也不圈地。
山后头约莫三十来公顷,五百亩的地,不如京城一个大富豪的囤田多。
百年前的疍民祖先们横跨渤海,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就为了找这么一块地,靠着神堂,每年蹭一点点的香火聊以温饱。
这座岛是被海母点化过的洞天福地呀,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呀,草菅人命的差爷呀,还有那些看不起贱民的大富商、大地主们,脚一踩上这片岛,就全会变成乐善好施的好人——不是神迹是什么呢?
亭外有脚步声,上台阶时略重地落了两步。
唐荼荼便知道是二哥来了。
晏少昰抬头瞧瞧这随时倒塌的破亭,理智上想拉她出来,脚下却迈步趟了进去,在她旁边坐下了。
食盒里装着两碗热米粥,还有从供桌上撤下来的糕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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