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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节,汴京城中一派节日气象,临街的店铺俱在门头插上艾草、菖蒲,坊巷之间嬉戏的孩童门襟扣上系着彩线百索,就连军巡铺1中兵卒巡视烟火时都比往日和气几分。
兴国寺桥上游人密密蓬蓬,偏还摆了一列卖艾虎、五色染菖蒲、彩线诸物的小摊,挤扰之间纷争了起来,一队骑着马的娘子马毬队被桥上的游人所阻,滞留在了桥南。
她们衣袂飘飘,鸾铃叮当,就连惦念着糖蜜韵果的孩童都忍不住多看这些英武的娘子们几眼,只见她们装束如男子,带着短顶头巾,骑着高头大马,在马上爽朗说笑,马鞍上拉拉杂杂垂下白牛皮包裹的乌木球杆,惹得童子们艳羡不已。
一墙之隔,桥旁果子巷秦国公府南侧的一间堆杂物的小院,屋顶野草疯长,石阶上青苔遍布,院中几间房除了西厢俱上挂大锁,门窗都已朽烂,窗纸碎烂,在初夏风中刺啦刺啦作响。
唯有庭院下一株栀子开得热热闹闹,树下一位身着暗青色褙子配同色襦衫的女使神色忧郁,两手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神色匆匆行至西厢门口。
她无声叹了一口气,却又赶紧收了愁容,堆满笑容掀开门帘:“娘子,药来了。”
屋中光线昏暗,房西侧横七竖八堆放着高高一堆竹子方桌、榆木坐墩、镜架、交椅等物,显然这里原来用作堆放府上闲杂家具。
可恨秦国公上下将娘子逐到小黑屋,连一张床都狠心不给。
还是她们主仆齐心协力在屋东侧清出小小一点容身之处,又从杂物中翻出一张围子榻。
围子榻上躺着一位女子,正是这秦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明月奴,她双目凹陷、形体瘦弱,显见得已经病入膏肓,虚弱道:“秋兰,你还是死心罢,我自家的身子自家知道,已然便是这一两天了。”
秋兰心里一沉,却仍笑着轻快说:“娘子说甚傻话!
纵今儿个贪睡也不应吓唬我,谁个不知道明相公家2三娘子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是个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娘子!”
她说到最后,想起自家娘子的病体,已然语带哽咽,便没往下说。
明三娘子轻轻笑出声:“臂能跑马……我倒听见外头有跑马声。”
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秋兰忙将木碗放在一旁,扶她坐起来,给她腰后垫上一个厚厚的迎枕,再去打开窗户,好叫外头的声音飘进来。
年久失修的木窗榫卯已坏,随着春兰推窗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外头的声音潮水一般涌入:
马蹄不耐烦敲击地砖的哒哒声、骏马嘶鸣声、外头娘子们兴奋议论着适才马逑赛的大笑声,都飘入了这一方压抑的天地内。
明月奴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响动,叹息道:“原来是京中女子马逑队的娘子们。
官人不喜女儿家跳脱,我嫁人后便未碰过马球杆,也不知如今可还有几分准头。”
秋兰听她提起世子已然无喜无悲,倒像已然不怨不恨,也不敢多言,倒是外头一卷门帘进来的丫鬟春兰愤恨道:“娘子也不必惦记那黑心肝的!
人家倒在贼婆娘跟前小意殷勤,当那金明池里的大忘八呢!”
她还要再说,被秋兰一记眼刀,忙住了嘴,可面上仍旧气鼓鼓。
秋兰有心岔话:“叫你去厨下端饭,怎的没饭?”
“还说哩!
都忙着端阳节,问也无人支应,只给了一碗菜汤就要打发了我!”
春兰还犹自愤愤,“总算我机灵,趁他们不备拿了一筐角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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