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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六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走马观花般地在脑海里回放。
他下令对她动用了酷刑,让她的双手骨肉分离,本算结下大仇,可她以身护他,拼死相救。
他却怀疑相救是为了施恩,只是一个阴谋的开始。
被九命相柳追杀时,装白狐尾巴的玉香囊碎裂,可白狐尾巴没有丢失,反而在他怀里。
他被防风氏一箭洞穿胸口,他以利用之心叫了她来,甚至决定必要时,用箭洞穿她胸口,以他伤染她伤,让她也血流不止,诱迫涂山璟去找防风意映拿止血药,他好派人趁机夺取。
可她毫不犹豫地赶去找涂山璟,为他盗取冰晶。
她给他种下蛊,虽然她说只是疼痛,不会有其他危害,可他从没有相信过。
她找着各种借口,迟迟不肯解除蛊,他认为她必有所图谋,想用蛊要挟他。
她留言给坞呈蛊已解,纵使之后,很久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可他依旧不相信她真的解了蛊。
因为师父要见她,他以为她是罪王之子,接近他是想利用他的身份、挟恩作乱,他痛下毒手,她却只是看着他笑,那笑中分明没有责怪,反而是欣慰,竟然欣慰着他的冷酷。
还有那一次又一次的雪夜对饮……
一桩桩、一件件想来,一切早摆在他眼前,可他那一颗冷酷多疑的心,竟然视而不见。
玱玹看着小六的双腿,裹着接骨木,又缠了一圈白缎,看上去十分笨拙。
玱玹的手伸向小六的腿,十七以为他又要伤害小六,出手如风,以指为剑,刺向他。
十七本以为会逼退玱玹,可没想到玱玹根本没有闪避,指风刺中他的手臂,鲜血流下。
玱玹的手搭在小六的腿上,轻声问:“疼吗?”
小六扭过了头,闭着眼睛,“不疼。”
玱玹有千言万语翻涌在胸腹间,挤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张口。
三百多年了,他已经不再是凤凰树下、推秋千架的男孩。
父母双亡、流落异乡、寄人篱下,他戴着面具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真心地喜悦,真心地悲伤。
他学会了用权谋操纵人心,却忘记了该如何平实地接近人心;他学会了用各种手段达到目的,却忘记了该如何真实地述说心意。
玱玹站了起来,对十七说:“好好照顾她。”
玱玹走出了殿门,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承恩宫里花木繁盛,奇花异木比比皆是,晚来风急,吹得花落如雪,清香阵阵,可这海之角的异乡没有火红的凤凰花,花开时绚烂如朝霞,花落时犹如烈焰飞舞。
十七看到小六一直闭着眼睛。
听到玱玹的脚步声远去,小六的眼角有泪珠一颗颗滚落。
十七把小六揽进怀里。
小六的脸埋在他肩头,泪落如雨。
三百多年了,她已经不是凤凰树下、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她曾在深山里流浪,像野兽一样茹毛饮血;她曾被关在笼子里,犹如猫狗一般被饲养;她被人追杀过,她也杀了无数人。
她的生命就是谎言、鲜血、死亡,所有人都在欺骗,她不知道该相信谁,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站在众人面前。
一直到深夜,小六和十七休息时,玱玹都没有回来。
第二日清晨,小六起来时,玱玹已经离开。
傍晚时,玱玹回到华音殿。
小六依旧是老样子,嬉皮笑脸,和玱玹挥手打招呼。
玱玹除了冷着脸,没有一丝笑容,对小六很冷淡以外,别的都正常。
玱玹对十七说:“白日里如果闷,就让婢女带你去漪清园,园子里有宽可划船的河,也有才没脚面的小溪,奇花异草、飞禽走兽都有,是个解闷的好去处。”
十七说:“好。”
玱玹说:“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看小六一眼,回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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